停止給答案

　　常聽人抨擊填鴨式教學的種種，聽在耳裡，疼在心裡。回頭檢視反思自己教學一十八載來的教學現場，半夜不做夢便罷了，若做夢必嚇得冷汗直冒，跌下床來。我給了孩子什麼樣的教育呀？什麼樣的學習養成呀？學而後知不足，教而後知困，該是我這幾年的心境吧！

　　得天下英才而教之，我想是普遍老師的想望吧！至少剛當上老師的前幾年的我是如此渴望的。但常態編班的制度，真是可遇而不可求呢！不可求就退而求其次吧，安安靜靜，乖乖巧巧，功課按時寫完按時交，上課不會影響教學進行，那也算是不錯的。但愈來愈發現，安靜的學生，自己的想法不見了；乖巧的學生，自我迷失了。沒有想法，不會思考；沒有感觸，不會表達；沒有意見，不會說理；沒有創意，不會欣賞；要拷貝，要複製，到是不落後。這是我要的教育嗎？這是我要的教學生涯嗎？
　　有幸，接觸到毛毛蟲兒童哲學基金會，聽楊茂秀老師說故事，哲學故事。自己也開始參與嘗試，玩起兒童哲學。也不知道自己學了什麼，學了多少，但很明顯的改變是，我的教學變輕鬆了，變有趣了，只因我停止了給答案，更甚者，我停止了給問題。
　　給答案，孩子將習慣不思考，講光抄搞定。給問題，孩子也將習慣不動腦，背多分辦妥。但我不給答案，也不給問題，一開始，他們會驚慌無助，但相對的，這時，他們就會開始發現自己真正的（學習）問題在哪。趁此，給一個可提問的時間和空間，給一個可發表的氣氛，給一個可討論的環境，給一個可思考的方向，給一個會混淆想法誇張爛例子，給一個可澄清思慮的引子，給一滴滴少的可憐的提示......，如果要給，還可以給很多，但就是不給答案。甚至什麼都不給，你只要在他們思考後的發表中，回應幾句＂嗯～哼＂，＂啊～哈＂，＂很不一樣的看法哦＂，＂很有自己的意見＂，＂很能說出自己的見聞（經驗，根據，理由，觀察......）＂......，但不評斷。
　　我抱著強壯的心臟，等著，等著。家長並沒有提出異議與抗議，反多了不少默默的支持；學生並沒有降低學習熱情，反到笑聲常常塞爆教室，甚至炸到隔壁教室。而這些都在孩子成績還算不難看，行為舉止還算不越軌，整體表現還算不誇張的結果下，支持著我的停止給答案的任性。不過，偶有家長會抱怨，孩子最近很會頂嘴。我回問，那孩子說的有沒有道理？那孩子說話的口吻有沒有粗魯不堪？得到的回應是：有是有道理啦......也沒有到不禮貌啦...... 我心想：那又何妨？但嘴巴是說：你有一個有禮又有理的孩子，恭禧你了。我笑了，家長也笑了。
　　其實，說我教學變有趣了，變輕鬆了。是在教學中。教學前，其實要有更充實的準備，但因教學輕鬆了，教學後又有很出人意想不到的成果，有辛苦也抵銷了，有疲憊也甘之如飴了。這樣的教學，我真心喜歡。另一，孩子其實也在耳濡目染中潛移默化，看著老師不時在精進自己的學能，無處不在探底自己的可能，嘗試自己的潛能，他們也會有樣學樣，如法泡製：自組跳舞小隊，參加學校舞林大道；自組二人小組（也有一個人單槍匹馬的），到別班或別學年說故事。這樣的自學，自我挑戰，自我實現，不才是接近學習的真諦？成長的意義？人生的目的？我不給答案哦~
　　以最近上的國語課＜黑面琵鷺之歌＞（翰林）為例。在自己默聲，輕聲，放聲唸過課文後，即讓他們自己談談，唸過文章後，心裡有什麼聲音想冒出來。就有孩子問到＜......之歌＞的歌是什麼意思（涵）？就有其他同學提出：歌曲，歌頌，歌聲（心聲）......我只要順勢引導，文體教學（形式深究）就已做了一大半。另有人又提：不是常用＂千山萬水＂嗎？怎麼課文寫＂萬水千山＂？我也只是要大家一起在把這句的前後幾句再唸一遍，就有人提出是為了要和前一句的＂......艱難危險＂和後一句的＜......臺灣＞押韻。不用老師的填鴨（他們也不喜歡），自己發現的滿足，團體探究的喜悅，將讓他們的學習更內化更勞固，興致更高昂更持續。
　　有孩子也覺得＜...可愛的魚蝦＞改成＜...可口的魚蝦＞，＜害羞的招潮蟹......＞改成＜害怕的招潮蟹.....＞更貼近自然生態。我一樣不給答案，留著各種可能性，讓它在孩子的思緒中發酵，發酵，再發酵。例子還有，在這一刻中，在這一課中，在這一科中，在這一個不給答案的教學中。